我是2017年4月下旬的一天接到市委組織部通知,到省級貧困村安徽省歙縣昌溪鄉萬二村扶貧的。轉眼3年多過去,每一天都刻骨銘心,每一天都充滿激情,每一天都有新的感悟。
萬二村全貌
“徽州布達拉宮”聲名遠播
萬二村地處黃山腹地,有678戶1652人,當時建檔立卡貧困戶有92戶252人。經過大家共同努力,萬二村當年實現整村脫貧出列。
到村后,我發現萬二村的旅游條件優越。這是一個有著400多年歷史的徽州傳統村落,擁有200多幢明末徽派民宅,街巷縱橫貫通,巧妙延伸,三四層高的古宅隨處可見,整個村落猶如鋪掛在山間的一幅巨大山水畫,傳統典雅,大氣磅礴。第一次走進村落,完全被它震住了:這不正是旅游的好地方嗎?
經過兩周調研,我很快與村“兩委”達成了開發旅游的共識,把這個鎖在深山人未識、布局貌似西藏布達拉宮的石頭村寨推向市場,打響“徽州布達拉宮”牌子,讓貧困村民通過旅游脫貧。
說來也巧,2017年11月1日,我30年前在屯溪一中任教時的一位學生,現任上海師范大學天華學院管理學院院長程葆青在我的朋友圈看到萬二村村容后,當即給我打來電話,有意合作開發萬二村旅游。從動議到簽約,只花了4天時間。11月4日,程葆青院長帶著學院旅游管理專業的老師和上海一些驢友俱樂部負責人走進萬二村,為“旅游扶貧合作基地”掛牌。12月16日,上海首個旅游團到達萬二村,正式揭開了萬二村鄉村旅游序幕。
2018年4月,該院100名學生來村開展旅游扶貧實訓,形成了近200頁的調研報告。次年又派100多名學生來村協助旅游資源的開發與管理。2018年5月,萬二村迎來了首批臺灣企業界觀光人士。2018年11月,上海大學18位法國巴黎大學的留學交流生來萬二村觀光考察,實現了萬二村國外旅游團隊的突破。
發展鄉村旅游,還需要村莊基礎設施的改善。3年多來,萬二村全力爭取了扶貧資金和各類專項資金600多萬元,村里大大小小的旅游配建項目超過20個,建成了旅游接待中心,村集體還收購了8幢民宅,修繕一新即將營業。目前萬二村被列入“中國傳統村落”“安徽省美麗鄉村”“黃山市百佳攝影點”,作為名不見經傳的窮村,一舉成為遠近聞名的網紅村,2019年游客突破1萬人。2020年7月,在做好疫情防控的前提下,萬二村出現游客“井噴”,短短20多天時間游客就達萬人。
伴隨著游客的增加,村里的農家樂也達到3家。村民汪耀彬去年餐飲接待純收入近8萬元,貧困戶汪向東2019年2月辦起農家樂,最多一次接待120人就餐,當年純收入也有近3萬元。2019年9月30日,萬二村成立黃山萬二鄉村旅游發展公司,提升了鄉村旅游的市場化程度。
萬二村夏季游客爆滿
取得“難纏”村民信任
幾乎每個貧困村都會遇到幾個動不動就不滿、容易發牢騷的貧困戶,如何贏得他們的信任至關重要。
2017年深秋的一天,村里一位“難纏”的村民王友法跑到我駐地,沖我發火,說是村里一位干部未及時給他辦事,他要找鄉里書記,找縣長,甚至說要把事情搞到網上去。我掏出香煙,一根接著一根地聊,漸漸地走進了他的內心。前幾年,他母親因造“活人墓”,導致低保被取消,他相當不滿。
我與他說理談心,漸漸地感化啟發了他,他承認他做得不對,表示“我覺得我不如我母親和老婆”“她們對取消低保本身沒意見”“每次發火后我也是蠻后悔的”……進來怒氣沖沖的他,平心靜氣地離開了村委會。
還有一個比較“難纏”的貧困戶叫王加儉,無論扶貧干部怎么上門幫扶,他都不買帳。工作隊上門,他讓其他人走,獨獨留下我,向我咨詢發展農家樂的事情。他家在村委會旁邊有個老屋,想搞個民宿,問我能否成功。我從3個方面一一作答。因病致貧的王加儉越聽越興奮,臉色也不那么難看了,他抓住我的手說:“你談的東西,對路子,我聽你的,你讓我脫貧有信心了。”
吳清健(右一)走訪農戶
留下未盡孝的遺憾
一個村,總有那么幾戶因各種原因拖了脫貧攻堅“后腿”,我格外在意這些人。
朝陽組90歲的貧困戶汪灶玉住在山頂上,我克服右腿嚴重關節炎困難,多次前往山巔去看望,并帶上自己購買的奶粉、蜂蜜給老人,她經常告訴鄰居:“兒子又來了”。村里因腦溢血致殘的小伙子吳昌華,我和鄉村干部為他申請了五保,并聯系上知名專家,給予醫療指導。
2018年9月,貧困戶王家明白血病復發,我安排人把他送到市里的大醫院。王家明愛人嚴重智力殘疾,無法照顧,趕來陪護的王家明姐姐拽著我的手說:“吳書記,你可要幫幫我。”我把王家明安頓好后,陪著他們直到夜幕降臨。當時,我父親恰巧也在血液科住院,我就喊來陪護我父親的妹妹來幫助他們。王家明不幸去世后,我們幫助解決了他孩子的孤兒待遇問題,還通過黃山旅游交通廣播的報道兩次為孩子募集捐款1.6萬元。
做過扶貧工作的人都知道,為了大家,小家常常顧不上。2018年,我87歲的老父因心臟主動脈夾層,醫院兩次下達病危通知書,我白天因為村里有工作,只能深夜趕到醫院陪一會兒,黎明再回村。在村里,我打包好黑色衣褲,以備萬一之需。夜里到了醫院,我坐在父親的床邊發呆,陣陣酸楚,涌上心頭。就這樣,一年后,父親還是走了,給我留下了未盡孝的永遠遺憾。
我自己身體也不太好,2020年夏天出現無痛血尿,尿檢中發現“疑似癌細胞”。揣著化驗單,帶著巨大壓力,我回到村里,把我一手操辦的文化扶貧活動辦完才住院。3年多的扶貧讓我深刻地感受到,扶貧是一種信念,扶貧要有巨大的擔當,能參加扶貧,是我們這代人的幸運,將來有一天,我可以告訴我的孫兒,你爺爺曾參加過那場轟轟烈烈的改變中國農村貧困狀況的行動,只有自豪,沒有后悔。(作為系安徽省歙縣昌溪鄉萬二村第一書記、扶貧工作隊長/本報記者 周靜文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