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怒江,正值雨季,常有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災害發生。也許是常年生活在大山大江之畔的緣故,這里的人行事作風十分果斷,今年32歲的云南省怒江州貢山縣丙中洛鎮雙拉村黨總支書記王國才就是這樣一位說一不二的“狠人”書記。5年前他撂下一句狠話:“村子不脫貧,我就不結婚!”
雙拉村俯瞰
“當初回村,沖著每月多掙20塊”
雙拉村,地處丙中洛鎮南邊,距鎮政府11公里,距縣城33公里,村民以怒族為主。脫貧攻堅戰打響前,全村11個村民小組只有1個小組通了公路。全村490戶中有434戶被定為建檔立卡貧困戶,村民們平日里種點玉米、蕎麥,溫飽都難以解決。
和村里很多年輕人一樣,王國才因家貧早早輟學,2010年跑到貢山縣城打工,后來考上了輔警,每個月有600元收入,去掉吃住和必要的開支后,剩不下幾個錢。城里的生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年輕的他渴望新的改變。
機會來了。這一年的一天下午,王國才突然接到村干部打來的電話:“咱村武裝干事空缺,我們覺得你挺合適,愿意回來不?”
聽說要回村,王國才第一個念頭是抗拒。“在外面可能還會有其他發展,回到窮山村,能有啥前途!”但現實的壓力,還是讓他猶豫了。
“工資多少?”王國才問。
“620元!”對方爽快地回答。
雖然只比當輔警多了20元,但王國才知道回村吃住基本不花錢,“先干了,等有其他好差事再說吧!”
就這樣,22歲的王國才抱著“騎驢找馬”的心態回村了。
回想當年,他笑道:“不怕你們笑話,當初就是沖著每月多賺20塊錢回來的!”
王國才(左)與群眾交流。新華社 發
“村里的窮,像一根針扎在心里”
為人熱心、做事賣力,靠著這兩個優點,王國才工作上手很快。村黨總支書記十分賞識這個年輕人,除了讓他做好份內的那一攤事,還要求協助做好低保、新農合等“核心業務”。和貧困戶打交道次數多了,王國才真切地了解到鄉親們到底有多窮,“那時,貧窮就像一根針深深地扎在我心上!”
行路難,是每日都要遭遇的難題。從村委會到小茶拉村民小組,是一條11公里長的泥濘土路,騎摩托單程要兩小時。有一次,他和同事騎摩托入戶,車輪打滑,他重重摔在了泥水坑里,肩膀脫臼了,在家休養了一個多月。“我這么年輕,摔一下就脫臼了,要是換成村里老人,那得有多慘!”
事非經過不知難!王國才越來越覺得,自己當村干部,不能僅僅為了620塊錢。“拿了這錢,就得領著鄉親們過好日子!”
2016年,王國才當選村黨總支書記、村委會主任,縣委主要領導來村調研,在小茶拉村民小組開了一個火塘會。當著縣委領導和村民們的面,王國才發誓:“村子不脫貧,我就不結婚!”
圍在火塘邊的村民哈哈大笑,心想小王書記真會開玩笑,“在農村,28歲的小伙不結婚,正常嗎?”村民們以為王國才說這話是為了活躍一下現場氣氛,根本沒當真,可說這話的王國才是認真的。
王國才的女朋友是小茶拉村民小組一個低保戶家的女兒。幾年前,對方到村委會給家里領低保,是王國才接待的,一來二去,兩人擦出了愛情火花。談了幾年下來,雙方也都老大不小的了,家人都盼著趕緊辦酒結婚生娃,誰知王國才卻說了這么一句話。女方家人著急上火了:“要是我們村脫不了貧,我家姑娘不是被你耽誤了嗎?”但話已出口,婚事就此擱置了下來。
“狠人”書記工作上更是說到做到。
雙拉村的村民愛喝酒,即便兜里只有幾塊買種子化肥的錢,他們都會拿出來去買酒喝,地里、馬路邊到處都是酒瓶。有的村民喝醉了酒,就將酒瓶砸碎亂丟,有的嗜酒成癮,整日醉醺醺不干活。“有一次,一個村民喝醉酒,將老母親打得頭破血流,我上門調解,還想打我!”王國才下決心:“扶貧先扶志,要扶志,必須先禁酒。”
2018年,王國才召集村“兩委”班子多次開會商討,在村里開展“無酒瓶”計劃,將雙拉村打造成無酒瓶村。
為了確保計劃成功,他以醬桶村民小組作為試點,帶著村“兩委”班子,挨家挨戶上門做工作。他們將收上來的酒瓶全部作為廢品賣掉,清點錢款時,王國才嚇了一跳,醬桶小組59戶人家,收上來的空酒瓶賣了1500元。
除了不定期入戶檢查村民家中有沒有酒瓶外,王國才還做通了村里小賣部主人的工作。他把村里幾個小賣部的老板拉了一個微信群,讓他們當“監督員”,誰家沒事買酒喝,哪個最近又酗酒了,老板們就主動給王國才“通風報信”。
“無酒瓶”計劃實施很順利,經過一段時間的整治,村民們飲酒誤事的現象大幅減少。
“戰疫戰貧勝利了,我就結婚”
怒江多雨,一到雨季,滑坡、泥石流多發,村民們窩在家中,不禁埋怨:“不讓我們喝酒,那我們能干啥呀?”
雙拉村山多地少,很多村民都住在半山腰上,柴米油鹽全靠人背馬馱,一下雨就啥事也干不成。嚇卡村民小組最為典型,只要一下雨,就得組織村民轉移。這些年,王國才已經記不清組織村民轉移過多少次了。他明白,村民們并非無理取鬧,只有搬離大山,脫貧才有希望。
王國才和村“兩委”班子成員、駐村隊員很快拿出了嚇卡村民小組搬遷方案,在茶拉一組和二組建設安置點。其間經歷了很多困難,終于在2018年10月,嚇卡小組53戶194名村民敲鑼打鼓,搬進了新家。
搬得出,還要穩得住、能致富。王國才開始謀劃在山村有限的土地上實現更多產出。
“要是賠了咋辦?”面對群眾發展新產業的顧慮,他就帶頭干,帶著兩名村干部試種了3畝羊肚菌。一茬下來,3個合伙人每人增收了3000元。村里90多戶黨員示范戶和建檔立卡貧困戶加入進來后,羊肚菌擴種到100多畝。發展魔芋也一樣,他發動部分黨員帶頭種了30畝,找到一家專業合作社提供種苗、技術指導,并以保護價包銷。今年魔芋種植面積擴大到80畝。
別小看這幾十畝的微產業,在貧瘠的山村里,每一點努力,都生長著希望。
這些年,雙拉村通過一系列“微增長”,成功做大了草果、黃精、櫻桃等產業。其中,草果是“龍頭”,已經超過了1800畝;櫻桃種植數量也從無到有,短短幾年時間,達到了2700棵。貧困戶余尚珍2017年起跟著村里種櫻桃,今年又是疫情又是雨,除去損失,還賣了2000多元,她對如今的生活很滿意。
雙拉村有著濃郁的怒族文化傳統,王國才因地制宜發展旅游產業,組織村民文藝隊走出大山,赴昆明、珠海等地推介怒族鄉村旅游,影響力慢慢大起來了,雙拉村陸續建起了11家農家樂,村民們在家門口表演怒族歌舞就能實現增收。貧困戶李向前家辦的農家樂,每天來吃飯的游客都要等翻臺。
2019年,雙拉村正式脫貧。這個曾經的深度貧困村,如今成了大家眼中的世外桃源。由于村里經濟狀況大為好轉,村集體對孩子讀書有補貼,再也不用擔心學費問題。
“全村目前在校大中專學生有20人。”不久前被評為云南省村(社區)“百名好支書”的王國才覺得,這是他自己最看重的一項“政績”,也是阻斷村子貧困代際傳遞的希望所在。
高中畢業就輟學的王國才最近也重新拿起了書本,攻讀函授大專。他告訴記者,只有掌握更多的知識,才能帶著大家擁抱更美好的未來。
“等今年戰疫戰貧勝利了,我就結婚!”這位32歲的村書記憧憬著那一天早點到來!